宋才发|父亲宋兴桂是我为人处世的楷模
发布时间:2021-04-04 21:03 文章来源:央视美丽乡村一线聚焦 作者: 刘炳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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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2021年清明节,谨以此文纪念生我、养我、抚育我成长的父亲。

 我父亲宋兴桂出生于1928年11月12日。2014年3月16日上午10时无疾而终,享年87岁。16日上午10时5分接到父亲去世的噩耗后,我急忙请假并购买从北京到武汉的高铁车票,在8个多小时内赶回故乡看父亲最后一眼,所有儿孙及亲人们于当晚护送父亲遗体去县城火化。17日下午,中共武穴市石佛寺镇宋巷村党支部、宋巷村村委会领导到家里慰问我母亲并向父亲灵柩敬献花圈。18日早晨7点出殡的时候,父亲的灵柩及近百人的送葬队伍所到之处皆无空巷,沿途各家各户礼花、鞭炮齐鸣,自发地为老人家默哀送行。

 父亲是一位忠厚本分的农民。无论达官显贵还是贫穷乞丐,每个人最初的青春偶像差不多都是自己的父母。譬如,我们从小跟父母学会说话,学会吃饭、穿衣,学会尊重、理解和反思。如果说一个人在走向社会之前学会了十成东西,那么,其中也许有八成是由父母教会的。既有父母手把手地直接教会的,如中国人吃饭习惯用右手拿筷子;也有受潜移默化影响习得的。尽管我父母目不识丁,但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父母这种教子的能力。据宋氏家谱记载,我祖父宋捷元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,一辈子靠种田谋生,闲暇时候为“宋巷街”几家豆腐铺打短工(挑水卖)。奶奶董凤儿为人心地善良、心灵手巧,经常为人家出嫁的姑娘或者刚过门的新媳妇,做些针线和刺绣活儿,挣点小钱补贴家里。父亲5岁那年,我祖父因积劳成疾离开人世。破屋偏遭连夜雨,就在父亲7岁那年,我奶奶又撒手人寰,年幼的父亲自此成了挨村乞讨的孤儿,东一餐西一顿,一件单衣过秋冬。民国二十七年(公元1938年)夏天,我们家乡闹水灾,父亲被人赶到齐腰深的水里捞快要成熟的稻谷,一连几天一泡就是一整天,最终落下一身病。到1951年我父亲和母亲结婚的时候,我家只有一间半破旧的瓦房。1956年经过父母的共同努力,又买下了另外半间屋。家境贫寒决定了我父亲是个一辈子胆小怕事、沉默寡言,但遇事心里有数的人。父亲一辈子以种田为业,是一位忠厚本分的农民。在我们那个较为闭塞落后的小山村里,胡搅蛮缠的人自然也是有的。因此,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个不讲理也讲不出理的年代,即使人家无端地打到我家门口来了,我父亲宁可把门堵上,也不与人家理论那些根本就无法说得清楚的是是非非。父亲用他处世行为直白地告诉我:怕人不要紧,人欺天不欺。宁可低头走路,不可弯腰做人。以至于垸里老人们经常开玩笑地说:“兴桂是个树叶掉下来,怕砸着脑袋的人。”自古中庸传家远,厚道济世昌。父亲用他一辈子清正廉洁、为人厚道的朴实经历感染我、启迪我,什么是人格尊严?只有对自己的生活认真负责任的人,才有人格尊严。人之所以为人,不仅仅只是吃、喝、玩、乐、睡。无论什么年龄段和身份的人,尊严终归是人性的底线。即使老态龙钟了,也不等于情感消失、欲望死亡。只要是人便有对美好事物和亲情、友情的正当渴求。老人和所有其他年龄段的人群一样,都需要温暖、需要慰藉、需要交流、需要理解,而不是被可怜、被屈尊或者招待。也许受父亲潜移默化地影响太深,在人们眼里我这个看似有个性的读书人,其实也是一个地道胆小怕事的人,一辈子没有在大庭广众里与谁论过是非。哪怕别人非理到我面前来了,只要能够忍让的,我就一定“忍”住。我深深地懂得“忍住一时之气,方免百日之忧”的道理。一个人的书读多了,也许真的就读“傻了”、“呆了”,因为我觉得书读到最后,无非就是让自己更加宽容地去理解这个世界有多么的复杂。尽管我不信奉宗教,但偶尔也随家人、朋友或者客人到庙堂或道观里去观光。通常看到的东西大多如眼过烟云,什么都没有记住。但是弥勒佛身边的一副对联我却牢牢地记住了:“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,开口便笑笑天下可笑之人。”一辈子的坎坎坷坷终究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:忍耐和谦让对于一个人来说总是极端痛苦的,其果实却是甘甜的;两腿直立的善良人,终究要比那些屈膝下跪的狠人、狂人高大和高贵得多。

 父亲是一位诚实善良的老人。1958年他开始当生产队长,随后那几年遇上了“总路线、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”运动之后的全国大饥荒。我家野菜、树皮、麻根、草根都吃过,还是解决不了一家人饥饿难耐的问题。父亲有时在野外挖回来一些不知名的“进口食品”,为了确保我们兄弟三个和母亲的生命安全,他总是自己先尝,等过了一段时间没有出现问题才让我们吃。为了让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能够多吃上一口,他因负累和经常挨饿导致大腿浮肿。由于饥肠辘辘、肚内空空,我往往在梦中滋滋有味地吃上了满满的一碗米饭,醒来时却饿得浑身发抖。我们垸里有几个身体稍弱的人,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活活地饿死了。我把这些真实的情况写出来,让人觉得有点“忆苦”之嫌,但是饥饿难耐的滋味我至今记忆犹新。尽管我家里经常揭不开锅,有人向父亲建议私分一点粮食,父亲既不敢也不能同意。那时候不少人都觉得我父亲死心眼、没有出息、饿死了活该。在那样一个普遍贫穷的年代,手里多少有点实权的人,能够高擎自己灵魂活着的人确实不多。父亲一辈子不食嗟来之食,不以媚色示人,他用极其简单的事实警示我们兄弟三人:做人要堂堂正正,清清白白。他有一句口头禅:“金子嫌黄了,银子嫌白了”,“不是咱家的东西见了不眼红”。父亲的话对我很受用,给了我一种做人的庄重,以至于在一些人生的重要关口,我都保持了自己的尊严。在我小时候他经常对我说:“做人就要做一个诚实守信的人,老实正直的人,老实人终究是不会吃亏的。”记得1959年夏天的一个夜晚,我们垸里在宋巷乡供销社工作的宋长民(中联部机关党委书记宋祖德的父亲),夜间一个人拖了一板车的货,不幸翻车摔死在离垸五六里的地方。他在我们垸里属于单门独户,加之那天晚上男人们聚在一起吃狗肉“打平伙”。那时人们的生活相当艰苦,得知噩耗后,谁也不愿丢下狗肉不吃去管这件事。唯有我父亲叫上伯父宋兴灿,他兄弟俩人瞎灯黑火地赶到出事地点,把宋长民的尸体运回垸里并料理安葬。还记得有一位远房的老奶奶,由于她老人家平常爱骂人,因而垸里的人不怎么喜欢她。以至于她去世以后几乎没有人去理她,完全靠我父母张罗着将其入殓及料理她的丧事。我们垸还有一位辈分非常高的孤寡老人叫宋三弟,全垸无论男女老少、无论哪个辈分的人,统统都称他为“三爹”。他无儿无女,靠“吃五保”艰难度日。尽管他与我家非亲非故,但是父母经常无私地接济他。只要我家偶尔做一次好吃的东西,父母总要打发我或者弟弟给“三爹”送一点过去。我参加工作后,父亲经常唠叨:“你回来了要去看看三爹,他无儿无女,你手里有钱的话就给他一点。”我到北京工作以后,回去看父母的次数明显地减少了,每次去看三爹总要给他老人家50元或100元。记得有次回家别人告诉我,三爹说:“兴桂的家境并不富有,但兴桂的家是一个积德积善的人家。自古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。”正是这样一位诚实善良的父亲,用他的言行教会我什么是忠孝和诚信?什么是品行和礼仪?什么是严谨和务实?什么是礼乐和温馨?是父亲用言传身教,让我懂得了这些做人处世的基本道理。如果说我今天算是取得了点滴成功,那么,这些成功原本就是得益于父亲的教诲和鞭策。我们兄弟三人尽管没有多大出息,但是父亲的教诲时刻铭记在心。无论我们走到哪里,也无论我们各自从事什么职业,都能够以诚信为本,踏踏实实地做事,清清白白地做人,从来没有让父母老人家为我们多操半点心。由于父亲为人厚道、耿直,1975年垸里又推选他当生产队的保管员,一直到1981年生产队搞联产承包责任制为止。父亲平时不苟言笑,人太直且缺少“弯弯绕”心眼,有时还认准一个“死理儿”,确实得罪了一些人。尽管他老人家清贫一辈子,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积蓄。但是他穷得硬朗、穷得有骨气,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债务,更没有给后辈人留下半点儿令人难堪的疤痕。我终究懂得了清贫是什么?我以为清贫就是贫而不贱,始终拥有一股自重自尊的清气。

 父亲送我到师范学校读书。我刚满18岁那年,是我求学史上父亲第一次送我上学,也是我一生中享受唯一的一次。在这之前及这之后,父亲之所以再也没有陪同或者护送过我出远门,并不是他老人家不知道疼爱我,而是他懂得像我这样一个没有半点背景的孩子,要想在社会上站稳脚跟,得全凭我自己去摸爬滚打才行。父亲这样做是对我早早地放手,让我早早地独自去应对世事,用自己的足迹去丈量自己生命途程。为了节省几块搭乘公共汽车的钱,父子俩扛着我的铺盖和行李步行40多里地赶到县城。他老人家一路上尽管没有多说话,但看得出他是非常高兴的。他勉励我要好好读书,说我是我们家第一个读书人,今后要做一个有真本事的好老师。他还说:“你一个人出门在外,要自己照顾好自己。你是农民的儿子,我们家底儿薄,在吃喝穿着上不要与别人攀比。”我破天荒地看到父亲的眼眶红了,原来刚强的父亲也有流泪的时候。他告诫我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那些过去帮助过我的人,永远要知道好歹,要有感恩和报恩的心。我父子俩刚到广济师范学校大门口,就受到迎新队伍的迎接,他们把我和父亲带到我就寝的宿舍,放好行李后领我们到食堂与老师们一块共进午餐。这是我一生中与父亲一起享受到的最珍贵的一次“盛宴”。尽管后来我受到了许多高规格的礼遇,包括在人民大会堂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宴请。但是我觉得其价值和意义,其他任何一次都不足以与这一次相提并论。吃完午饭后父亲谢绝了师范学校的老师和我的挽留,只身踏上了回家的路程,此情此景终身难忘。

 父亲留给我最珍贵的东西是自强不息。自强不息源于《周易》的两句话:一句是“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”(乾卦);另一句是“地势坤,君子以厚德载物”(坤卦)。大到一个国家、小到一个家庭,要强盛起来都需要有这种自强不息的精神。父亲尽管没有留给我任何坐享其成的物质财富,却通过遗传基因的作用,给了我一个能够吃苦耐劳、享之不尽的健康体魄,给了我时刻勤勉的头脑、韧劲和耐力,尤其是留给了我一种达观向上的生活勇气。我觉得真正衡量财富的办法,应当是在我们一分钱都没有的时候,看看我们到底还值多少。苦原本就是人间正品。我以为成功源于吃苦耐劳,只有能吃常人不能吃的苦,才有可能达到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。一个不怕苦、能吃苦的人,也许吃苦半辈子;而一个怕苦、不能吃苦的人,通常要吃苦一辈子。也就是说一个人吃苦的过程,实质上就是他思想成熟的过程、内心丰盈的过程、灵魂升华的过程,以及逐渐走向成功的过程。尽管我父亲“斗大字”不识一个,却拼死命也要让我兄弟三人读书,他深知没有文化的切肤之痛,发誓要尽自己最大努力让自己的孩子多读书。他的文化意识是我们家乃至整个垸最可称道的,但绝非书香门第之类的东西。我以为这是比任何财富都更加弥足珍贵的东西,这也正是我们家几代人传承不断的脉。我永远不会忘记激励我自强不息,奋力拼搏的父母的大恩大德。不久前美国微软创始人比尔·盖茨表示,将把他580亿美元的财产,全数捐给名下的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,一分一毫也不留给自己的子女。比尔·盖茨认为拥有不劳而获的巨额财富,对于站在人生起跑点的子女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,子女的人生和潜力应当和出身的富贵或者贫寒无关。然而在我们现实生活中,有一些人却始终不懂得或者不愿意接受这个质朴的道理。譬如,一些位高权重的领导干部以权谋私,放任纵容配偶、子女利用其职务影响进行违法犯罪活动;一些贪官为了供子女出国留学而聚敛钱财,他们的子女在国外被称为“海外阔少”,穿名牌、开宝马、住豪宅、进赌场,挥霍的就是父母贪污腐败所得的赃物。父母为子女身败名裂锒铛入狱,而这些孩子却往往不能自立。与其说是财富害了他们,不如说是他们的父母害了他们!

       作者宋才发系中央民族大学法学院首任院长、二级教授,湖北省有突出贡献专家、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、国家民委首届有突出贡献专家,广西民族大学特聘“相思湖讲席教授”,贵州民族大学特聘教授、民族法学学科团队领衔人,博士生导师。

责任编辑:刘飞 点击数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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