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柏青：忆杨介人同志二三事

杨介人同志是原华东军大山东分校（驻山东章丘旧军）副校长，校长由原山东军区司令员许世友同志兼，军大校长是陈毅同志。1950年3月至1952年4月，我给他当警卫员。时间虽已过去40多年，但他在军大分校工作时的一些情况令人难忘。

枪法不准别当警卫员

1949年7月，我从济南参军，被分配在军大分校三大队。1950年3月，指导员宗瑞华同志找我谈话，说校里要为首长选一个警卫员，条件是政治可靠、作风正派、身体好、有文化，连里决定让你去。

我心想：16岁的我能干好工作吗？他好像看出我的心思，说：在首长身边能学很多东西。这样，第二天我就去保卫科报到，第三天首长领我去见杨介人校长。

我万万没想到，他第一句话就问：你使用过什么武器？我说：马枪和捷克式。他说：现在你要掌握驳壳枪和卡宾枪使用方法，一周后再来报到。这样我就跟保卫科长学了7天的射击技术。第二次报到时，首长领我到旧军西门外，安好子弹，后退50米，让我用卡宾枪立姿打了三发，结果只中15环。

他接过枪后，三发三中：10环、10环、9环，又用驳壳枪打了三枪，枪枪均中靶心，我暗暗吃惊。他说：今后就边工作，边学习，当兵就要时刻准备打仗，枪打不准，就会让敌人吃掉。这样我就成了他的警卫员。

“他是一位好校长”

杨介人同志是一位作风严谨、廉洁奉公，生活艰苦，但平时说话不多、从不开玩笑的长者。

当时军校情况非常复杂，又没有政委（谷凤鸣政委52年才调入），担子很重。军校共五个大队，约5000多人，其中有从前线下来的营连排干部，需提高文化；有从济南、青岛、烟台等地招收的大、中学生，需进行政治教育；有原为我军战士被俘虏后又归队的人员，需进行政审，另外还有一个将校队，全部是国民党起义或投诚的将校级军官，需改造思想，转变立场。

那时生活十分艰苦，一律实行供给制，每月只发8角钱，这个数可买半斤猪肉、半斤烟叶、半条肥皂和半包牙粉。除少数首长和将校队可带家属外，其余都是单身汉。伙食以黑豆、玉米面为主，一周可吃一顿细粮，学员全部住群众闲置的空房子，大部分睡地铺。

作为一校之长，他的一言一行对群众影响很大。那时全校人员都吃大灶，1950年下半年上级才有了规定：团级吃中灶，师级吃小灶。改灶第一天，我从小灶伙房给他打回一个炒芹菜，一个炒白菜，两个馒头，他掀开提盒一看就问：学员吃什么？我说一碗黑豆，半碗白菜汤。

他非逼着我送回去给病号吃，并让我转达他的决定：学员吃什么，他吃什么，不能两个标准，我说这是上级的新规定，你吃小灶，要改，你自己去说。他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：我只好照办。他这一改，连吃中灶的也不敢吃了，这件事在群众中影响很大，军校工作出现了新的面貌。

有一次，许世友校长来校处理政务，吃饭时伙房特意给他们炒了两个菜，许世友说：“老杨，你吃小灶了没有？”杨介人说:“吃了。”许世友接着说：要吃得好一些，保证身体健康嘛。我插了一句：哪里吃小灶，还吃大灶呢。许世友一听火了，一拍桌子，怎么，不执行规定呀，从明天起改吃小灶，并让我通知伙房。

话虽这么说，可以后他仍然吃大灶，只是给将校队和病号提高一些伙食标准。这件事被原国民党74师的一位将军，外号“杨拐子”的知道了，他在队里一宣传，那些常嫌生活差，常闹点小事，特别是一些“挂彩”的军官，再也不敢闹事了。都说:“杨校长是一位好校长。”

以身作则，廉洁奉公

杨介人同志身为师级干部，住的是一个普通小院，屋里除一床、一桌和两把椅子外，无任何家具。

他爱人是多年的“医助”，干部科想提她为军医，他不允许，有一次后勤上给他发了一床毛毯和一些茶具，他都让我送回去。当时校里经常演话剧，如《赤叶河》、《战斗里成长》《晴天》等，学员都坐被包，他也坐被包，从不坐为他准备的椅子。

冬天只发一双胶东作的猪皮底鞋（不发袜子），他和大家一样，也穿光脚鞋。他规定全校都要学会三支歌:《国际歌》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》和《解放军进行曲》。还规定，凡住群众家的干部战士，必须保证“三清一满”，即院落、街道、厕所清洁，水缸打满水。群众有病，免费治疗。

有一次学校来了两位头戴礼帽、身穿大褂的中年人，说是这里的主人，从天津来，并带了一麻袋花生、十多袋面粉和一些糖果，要慰问部队。

我向首长汇报后，首长不仅婉言谢绝，而且请对方提意见。对方说：群众反映很好，部队住的房子，该修的都修了，给群众摔坏一个碗还要赔呢，所以要我们代表他们来慰问。杨介人说：心意可以收下，东西绝不能收，谢谢老乡们的关怀。

1951年春天，学校奉命迁回济南段店营房，旧军人民象送亲人一样，依依难舍，抢着替部队搬行李、桌椅床张。当我们登上小清河的木船开出很远，他们还在频频招手，惜别之情，令人难忘。

杨介人同志后来任山东省副省长、省政协副主席。今年春节，我打电话给政协询问他健康情况时，才知前几年已过世。谨写此文，以资缅怀。（薛柏青1996年3月28日发表于《联合报》）

延伸解读：杨介人简介

抗日战争时期，任蓬莱县抗日民主政府警卫队教官，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五支队五十五团参谋，山东纵队第五支队十九旅教导队队长，第五支队司令部一科科长，山东省第三军区参谋处处长，胶东军区作战科科长，第十六团参谋长。

解放战争时期，任胶东军区南海军分区参谋长、副司令员兼参谋长、司令员。

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，任胶东军区东海军分区司令员，华东军政大学山东分校副校长，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二步兵学校副校长，山东军区长山列岛水警区司令员，山东军区司令部训练处处长，济南军区工程兵主任。

1965年，任山东省计划委员会主任、山东省副省长。1977年，任山东省政协副主席。曾当选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六届全国委员会委员。